(假如天帝玉突然穿回到大婚当天锦觅捅刀时刻。)
近乎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,润玉挡在旭凤身前。冰刃入体,离精元所在之处差了半分,然先水神半数修为倾注,依旧逼得他内丹几近破碎。
原来内丹受损是这般感受,润玉只觉这一刀穿透躯体,直接捅在了神魂上,冰冷且尖锐,剧痛之下,最先感觉到的却是生命飞逝,魂魄已隐有逸散之兆。
锦觅松开手,踉跄着跌坐于地,满面惊恐,“怎么会……”她连连摇头,“怎么会这样……我没有要杀小鱼仙倌。”
旭凤呆站原地,前一刻他才对着润玉祭出琉璃净火,后一刻便是……持刀欲杀他的锦觅,替他挡刀的润玉,甚至是刚刚还在对润玉出手的自己,每一个都令他无法面对。
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邝露,她强行从战局中抽身,赶至润玉身旁。邝露输送的灵力宛如泥入大海,不见踪影,起初她只当是自身灵力不足,不想灵力空了一半,润玉竟不见丝毫起色,不由得慌了神。
“殿下!殿下!”
声音仿佛是从极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,润玉勉强聚起神识,很快意识到此番行事太过莽撞了。
在天帝漫长的生涯里,他曾经想过很多次,如果能够回到这一天,拦住锦觅,这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?
等到真的回来了,他满心只想着要救下旭凤,竟完全忘了眼下的局势。
锦觅当年道是润玉谋反不过一场豪赌,赌定她必杀旭凤,却是错了。他的筹码从来不在锦觅身上,更没有想过当真要取旭凤性命。
前世的润玉早已算准形势,谋定人心。只消安排人在他与旭凤酣战时偷袭,让旭凤无再战之力,这一局便是胜了。
区区两个时辰,足以尘埃落定。
锦觅才是润玉布局里那个彻头彻尾的意外。
而今形势逆转,这一点倒不曾变过。
润玉不由得苦笑。留足了情面的煞气香灰,放到眼下不过是棋差一招的笑话,远不如毒药来得稳妥。同样是内丹破碎,旭凤可得人相救死而复生,他却不会有这般好命。他魂飞魄散,太微只会拍手称快,事败之后,追随他的一众仙家又该如何自处?
润玉虚弱得厉害,连带思绪亦是飘忽不受控制,勉强将善后安排理出个轮廓。
邝露贴在他唇边听了听,含泪道:“二殿下,殿下唤你。”
旭凤这才回神,伸手一探,顷刻变了颜色,“岐黄仙官呢?”
邝露急道:“殿下伤势太重,我去请老君。”
“快去!”旭凤顾不上寻人护法,急急将灵力蒸作真气,渡入润玉体内。
润玉几次试图聚焦,眼前依旧金星乱冒,伸手胡乱在空中抓了几下,握上了旭凤的手。
“润玉?”
“旭凤……我求你一事。”
除了为母亲和洞庭水族,夜神何曾开口求过任何人?而后当了天帝,四海八荒安能当得起他一个求字?更何况过往所历,诉诸他人,不若反求诸己。但此刻开口,润玉并未觉得如何艰难,仿佛自然而然,他也只有这个人能够托付。
“我今事败身死,追随之人天帝虽不至一一责难,为首者却不能幸免,邝露、太巳真人,还有隐雀等人,求你设法保他们一命……洞庭水族……其余人等,若天帝他日秋后算账,也烦请照看一二。”
润玉撑着一口气说完,便仿佛后事已了一般阖上眼睛。
不同固然是有,只是大概从他决意兵变起,诸事便没了转圜的余地,他和旭凤,终归不能共存。
“我不会让你有事,兄长!润玉……”旭凤惊惶之下,顾不得走火入魔,全力加快真气输送,润玉的神魂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。
躲在寰谛凤翎之后的太微看见润玉倒地不起,喜道:“吾儿不愧为战神,润玉已然重伤,尔等叛党快快放下武器投降,本座尚可绕你们一命。”
形势已定,连太巳真人也只能放弃反抗。
太微道:“来人,将此逆子关入毗娑牢狱,听候审问。”
一队天兵上前意欲押解,坐于润玉身侧的火神倏地抬眼,“谁敢!”
旭凤起身,“兄长身受重伤,性命垂危,父帝将他关入毗娑牢狱,无异于要他性命,他虽有谋逆之举,终究是为救我而伤,还请父帝看在儿臣面上饶他一命。”
太微道:“今日本座饶他,开此先河,日后岂非人人皆可毫无顾忌行谋逆之事?”
月下仙人也道:“凤娃就是心软,润玉不择手段谋权篡位已是事实,此等不忠不孝之人你莫要为他说情。”
旭凤心头一冷。适才润玉于殿上指控天帝种种罪行,他观天帝和众人神色便知润玉所言非虚。同样是谋权篡位,廉晁上神身死之日,月下仙人又在何处高谈阔论?
“月下仙人此言不错,只是不知昔日天帝谋害其兄之时,仙人可也是这般说法。”旭凤回头一看,邝露正请了老君过来,他心头所想,竟叫这女子说的分毫不差。
旭凤垂目,下定什么决心似的,俯身而拜,“父帝今日果真不肯留兄长性命?”声音里隐隐带了几分战场上的威压。
太微皱眉,“你待如何?”
旭凤抬手,寰谛凤翎收回袖中,“我不允。”